编者按

信息快餐时代，我们慢慢沉淀，在“国会大学堂”这片小小天地，记录财务人的成长。为系统性保留业内大拿的所思所想，我们增设“特约专栏”，以飨读者。首位专栏作者陈燚博士，热心会计教育，事业横跨中美，视野独特，正不断为大洋两岸注入新思维。也欢迎更多专家学者加入国会大学堂专栏。 　　

我们如果要真正洞察一个事物，就必须首先认识它的起源和发展。

---亚里士多德

　　年末，各种盘点。，无论中国还是美国，在会计师教育领域，从职业到大学再到青少年家长，人们谈论最多的关键词就是“人工智能”。在美国，各个知名机构纷纷研究AI对未来工作模式的影响，“FutureofWork”出现在四大、麦肯锡、哈佛商学院、伦敦经济学院教授、以及纽约时报专栏的头条。在中国，人们热议会计证取消、四大的财务机器人、阿里云计算、京东无人机……我借用ThomasFriedman使用的一个标题，”fromAItoIA(insightfuladvice)”,如何在人工智能时代寻找有洞察力的建议呢？年底了，追古思今，一起聊聊会计师职业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相对于牧师、医师和律师来说，会计师算是年轻的职业，尽管在《人类简史》一书中，据说考古学可以查证的最早人类文档来自会计师。著名的会计学术杂志AOS（Accounting,OrganizationandSociety）的创刊本身就建立了一个很好的逻辑，亦即会计是一种在社会与组织环境下的微观机制。同样的，当我们审视会计师职业时，我们也必须放在社会和组织的背景之下。时间维度上，人类历史上对经济影响最大的事件，可能就是工业革命了。本文姑且就着工业1.0-4.0，在AOS的环境分析逻辑下，来看看“会计师职业”的历史成本与重置成本。所谓历史，乃是从过去发现这个职业的本质与目标，试图看出超越时间性差异之上的“不变的规律”；所谓重置，就是通过这些归纳的规律，演绎到未来的职业预测中，看看我们应当如何变革、适应。

　　?1.0---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标志是年瓦特对蒸汽机的改良，产能的释放渐渐产生了一种新的制度安排，就是“组织“。数量增加但是没有土地的农民，与机器结合，变成了会计学上所谓的”conversioncost“。一直到19世纪末，英国、欧洲大陆以及新兴的美国，组织的生产方式基本上是单一产品、单一流程（后来大量成本会计教材的基本假设）的自然增长模式。外部对资本需求并不强烈，内部的规模和复杂度也不需要复杂计算，因此今天的财务会计和管理会计在1.0时期并不明显，会计师职业的主要任务就是高级的”结绳记事“。从职业化的角度，会计师行业并不存在，也没有大量的从业人员、行业协会、立法规范和准入认证等职业机制。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设立的著名会计名人堂中的人物，几乎都是年以后的，也从侧面佐证了会计师职业正式出现的大致时间表。

会计名人堂链接 　　?2.0---工业2.0绝对是会计师职业的milestone。年以后，会计师逐渐职业化，在社会和组织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年股灾和年美国证监会的成立，是会计师职业的分水岭，我们以此为界来看。

　　?19世纪中后期–/：这个时期随着美国的独立和内战结束，世界经济中心逐渐从英国、欧洲大陆转向美国，尤其是一战以后。美国经济社会相对欧洲的特点，就是地域广阔、人口稀疏、移民之间认知的缺少和信任的缺失、市场结构和监管都不成熟，这些因素决定了美国的企业相对于英国更倾向于通过内部管理，而非市场交易进行生产和贸易，导致了大规模的纵向一体化。会计历史学家的研究显示，同一时期美国企业的会计发展超过英国，原因之一就是其规模和复杂度的提高，支撑了会计师职业范围的扩展，这包括内部成本核算发展而来的管理会计，以及资本市场和交易并购导致的财务会计。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石油大王洛克菲勒与铁路大亨Vanderbilt的竞争和不信任，直接导致洛克菲勒放弃使用对方的铁路运输石油，而自己收购并建设输油管道。在钱德勒《看得见的手》一书中，经常使用conglomerate一词。这种大规模相关/不相关多元化的企业，导致了美国企业的会计需求。很多工程师背景的会计师发展了早期的成本会计（包括建立杜邦财务分析的DonaldsonBrown）,并与英国移民而来的会计师共同建立了标准成本、预算管理等。同时，人口的增加导致的变化，企业更加倾向非自然式增长（借债、发股、并购）来快速占领市场和应对竞争，使得资本市场在美国异常活跃，从而直接刺激了财务会计的发展。美国的各种会计师协会、四大的美国分所、企业会计师、商学院的会计教育，大部分都在这个时期迅速发展。

　　?/–20世纪60/70年代：年的股灾和罗斯福新政后年的证券交易法，成为近代会计师职业的一个拐点。SEC/IRS/FDIC等机构成立，外部审计法定化。诺斯在其经济史研究中指出，影响人类经济的主要因素有三个：人口、知识和制度。人口的增加使得企业倾向于通过资本和并购获得加速扩张（这刺激了财务会计的需求），企业的规模和复杂度使得会计师成为德鲁克定义的“知识工人”的一种（这刺激了管理会计的需求）。美国证监会主导的一系列法律监管制度，使得会计师在当时的各种职业类型中，其收入和声誉都非常好，从而吸引了大量的优秀人才加入。唯一研究管理学获得诺奖的HerbertSimon在卡内基梅隆商学院教改期间，主持了当时著名的“controllershipfoundation”的一项研究，他在报告的结尾点出，controllership作为组织内新兴的一种职业，它的竞争力最终要取决于能够吸引怎样优秀的人才加入，提供怎样的教育和培训，并且提供何种跨部门发展和晋升的通道。这一阶段可谓会计师职业的黄金时期，会计学成为商学院热门专业，四大快速发展，并且为行业贡献了大量的财务总监。当然，卡普兰在《相关性遗失》一书中，以及《清教徒礼物》对美国百年管理历史的反思，都提出了相似的观点：注重外部审计的专业会计师，大量涌入行业成为财务总监，迎合了企业对资本的需要和对资本市场的讨巧，但同时也积累了大量不懂业务的，仅仅懂得“管理数字”的会计师，这导致了美国管理会计与实务的脱节，以及年金融危机之前逐渐恶化的脱离业务、managingbynumbers的结果。

　　?3.0---计算机和网络的出现，改变了信息的处理和通讯方式。计算能力的提高和成本的下降，构成了这个阶段最重要的社会技术因素。产能扩大和全球化，在组织上出现了跨国公司这种新的形态，四大的所有非审计业务的扩张，从这个阶段开始高速发展，包括税务、并购、ERP实施等，一批新型、跨界、融合会计，计算机，管理的会计师开始出现，并成为四大的咨询顾问，然后向学术界和企业界辐射。例如，KPMG年发起了风险导向审计的研究和实施，其方法论体现了战略、组织设计、流程管理、信息技术、风险评估和传统审计的融合，这后面JohnWillingham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IT审计促使部分会计师开始研究会计信息系统，并跳出账户的局限，从更广的流程、系统、控制的角度看待审计和管理。管理咨询和风险管理等业务的发展，也促使更多的会计师反思外部经济环境，以及组织内部的各种管理问题，理解组织的失控倾向，从“控制”的角度综合考虑各种管理方法，而非仅仅是会计准则和账户。

　　从上述会计师职业的“历史成本“中，我们至少可以归纳出以下规律：

　　√社会和组织由人构成，人性的特征决定了组织具有失控的倾向，因此会计师职业的本质，就是通过可靠并相关的信息和决策，提供一种鉴证和咨询服务，使得组织在合理范围内处于受控状态，为社会提供产品与服务。

　　√工业革命、技术发展、以及由此而来的社会结构、商业模式、人口、知识和制度，是会计师职业变迁的基本驱动因素。这些因素在过去年不断影响着会计师职业的需求、能力框架、学习模式、教育模式和变革模式。例如，业财融合其实是2.0阶段会计师的常态，但是年外部审计的法定化使得财务会计占据主导，反而中断了业财融合的进程。卡普兰在年的反思，成为一种历史的恢复。又比如，2.0阶段大部分会计师还是财务导向，而3.0计算技术的发展，知识总量的增加，促成了跨界的融合。多元化背景，具有信息系统和管理学知识和技能的新型会计师大量产生。

　　√职业的本质是不同思维方式和知识结构的人群构成的团体，他们彼此通过竞合的关系管理社会和组织资源。会计师、工程师和销售，基本对应了人的三种基本职业技能，就是信息、物和人。专业机构/企业/学术三种会计师过去年的一个基本历史教训，就是侧重信息，忽略“人与物”。这导致了会计师的业财分离(管理会计问题)，沟通失败（财务会计和审计的报告模式问题）。

　　√套用成本会计的术语：材料、人工、机器、期间费用（管理/销售/财务），工业革命多年以来，材料、人工、机器，甚至财务资本都在过剩，所谓的零边际成本时代。过剩的人工和产品，促使专业人士的管理能力和客户获取能力成为稀缺，因此会计师职业的未来重置成本的核心在于“管理和销售”。

　　√0年和年的公司丑闻和金融危机证明现代资本主义体系面临巨大挑战。目前的会计师职业，无论外部财务审计还是内部管理会计，都是服务投资者利益最大化，视野往往非常局限。在过剩/共享经济模式下，“风险控制”的优先级甚至会超过“增长和优化”，同时在更广泛意义上（shareholdervsstakeholder）设计、实施和执行控制，这也对应了德鲁克后期对于社会监管和非盈利机构管理的 　　进一步，这些规律如何演绎到未来4.0阶段的工作呢？

　　就本质而言，历史和未来都是不可知的，而就目前我们可以观察的动态，未来的工作具有这样几个特征，由此会计师职业必须进行相应的调整。

　　?项目制：大部分规则化的工作都将被机器和算法代替，需要人类从事的工作主要集中在跨领域的各种一次性/迭代性的项目。专业服务机构（PSF）在项目管理方面积累的经验，会成为会计师领导力和管理能力的重点，因为未来的工作都将是“专业化的”。

　　?跨界：目前单个领域的职业中的各种作业（activity）都将不同程度地自动化。4.0阶段的职业需求更加集中在跨专业的接口领域，这需要专业思考和复杂沟通。会计师传统上擅长信息的制定，但是如何沟通信息、反馈信息、解读信息、使用信息进行分析和决策，会计师需要更多跨界的互动。中国目前的业财融合对话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而这需要专业会计师具有更加扎实的通识教育，因为缺乏宽广知识结构为基础的融合，结果只能是冲突和分裂，美国-管理会计的经验、英美会计师专业协会的历史、以及HerbertSimon在GSIA的商科教育改革结果，都佐证了这一点。

　　?创新：旧的职业消失，新的职业出现的时期，创新不再是可选项，而是每个人的必修。以鉴证服务为例，一方面传统审计业务很多的价格战，收费压力增加，人才吸引度下降。另一方面，食品安全、供应链审计、外包模式的内部控制可靠性、交易并购审计、董事会有效性审计、数据安全和隐私审计、甚至假新闻审计等一直无法产品化。德勤前任全球CEO在访问谷歌之后向会计师提出一个问题，“如何在 　　?沟通：会计师喜欢使用COSO模型讨论内部控制，其中的“信息与沟通”恰恰就是会计师的软肋。我们制定很多信息，但是未必可靠、未必相关，或者我们并未进行良好的沟通。维纳的控制论的论文，题目是“机器和动物中的信息的处理与通讯”。没有经过有效沟通的信息是没有价值的，也无法产生控制的效果。美国SEC/PCAOB最近对于财务报告和审计报告模式的改革，已经缓慢的走出这一步。美国研究PSF管理的学者DavidMaister有一句话说的好，“practicewhatyoupreach”。

　　?意义感：在过剩经济模式下，人类具有物质条件来探讨所谓的“basicin 　　历史上，会计师职业存在的根本原因，是社会、组织与个人具有“accountability”（问责机制）的需求。Account,既是信息的账户，也是对事实的描述，Account所带来的ability，就是问责机制，也就是会计师的职业能力所能提供的价值。工业4.0时代，技术的发展带来的问责机制的挑战会更大，因此需求在那里。问题是，会计师是否能够变革，继续成为这种需求的供给者？面对历史，我们需要重置。

作者简介：

陈燚-管理学博士、注册会计师、15年中美“四大”专业服务经验、独立教育者、专栏作家、职业规划顾问，致力于中美之间专业会计师教育的“搭桥”，观察中国的管理问题，发现美国英文世界中专业话题的价值，过滤、关联、重混、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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