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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我以安徽省文科考生几乎垫底的成绩，进了厦门大学会计与企业管理系会计专业；大学四年，成绩平平。毕业那年，蒙本科论文指导教师林志军教授的推荐，带着大学四年唯一一本可以拿出手的“会计学基础”课堂笔记本，在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去拜见葛老师。现在已经记不清楚当时的细节了，但那种诚惶诚恐之心，仍然历历在目。

在问了我的学习情况、家庭情况等之后，葛老师表示，愿意接受我当他的科研助手。当然，如果我的同班同学何凡不能顺利考取研究生，他的成绩比我好，这个科研助手就由他来担任。谢谢何凡，他成功考取研究生，我也就顺利地留下来，担任葛老师的科研助手。

从年7月留校报到、正式担任葛老师的科研助手算起，到葛老师年11月仙逝，我跟随葛老师的时间，超过26年。尽管其间出国、去中山大学等种种事情，让我见到老师的机会没有那么频繁，但心理上，和老师的距离一直很近。在我心中，葛老师不仅是我的博士生指导老师，也是我从一个莽撞少年成长为大学教授的主要人生导师，这种亦师亦父的感情，永存心底。

下面，我仅就记忆，叙述二三事。

01

仁慈的长者

年跟随葛老师做助手，对老师的生活习惯、日常工作，一无所知，前前后后，大错不多，小错不断。但葛老师从来没有批评过我，只是在适当的时候，给我一些提醒或忠告。

年，葛老师还住在凌峰六，厦门大学派出所后边的山上，每天进出，不是很方便，自行车不能用。我经常把资料攒着，隔天去一次。有一次，自己在外面把时间耽误了，回到厦大，已经是中午快一点；到老师家，大约在中午一点半左右了。敲门，等了会，老师开门，才发现他已经在午睡了。但当时老师没有任何不快或不悦，照常收下相应的资料，还叮嘱我：天气热，慢一点。之后才知道，老师从60年代起睡眠就不好，开始吃安眠药。中午，吃完安眠药入睡，如果被敲起来，可以肯定，就再也没有办法睡了。我也从此尽量避免在休息时间去打搅老师。曾经，我都博士毕业了，有次中午在一起聊天，学弟邓传洲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兴奋地要给老师打电话。我一看表，应该是中午不到2点。当时立即制止他，说：老师在午休，2:30之后打。然后意识到，老师午休的习惯被打断，是常见的事情。

记得年，应当时安徽财经学院周舜臣教授的邀请，葛老师去安徽财经学院主持硕士毕业生论文答辩；之后，在主人的陪同下，去黄山游览。当时，我们住在黄山慈光阁。我把行李提上楼后，看到是里外两个房间，外间大床，没有电话；里间相对比较安静，有电话。在当时的条件下，家庭装电话，还是比较奢侈的事情。我想也没想，就跟葛老师说：里间有电话，安静，您住里面，我住外面。等到下了黄山，在火车上，葛老师问我：“知道这个地方曾经住过什么人？”我说：知道，看简介，说邓小平、董必武都在此住过，慈光阁三个字，还是董必武写的，墙上也挂了不少领袖字画。葛老师又问：“一般这些人出来，是不是要带勤务员或秘书？”我说是。老师冲我笑笑说：“一般是秘书接电话，还是首长接电话？”我一听乐了，原来我让葛老师住在里面那个带电话的小房间，是秘书房间；我自己住在采光、风景都绝佳的大房间。很多年后，提起这件事，我还问葛老师：当初为什么不纠正我？葛老师笑笑说，都是睡觉、休息，哪儿都一样，里面那间还更安静。

02

睿智的导师

我担任葛老师助手的前几年里，陆续抄写了包括《会计基础知识》（上海人民出版社）、《会计学导论》（上海立信会计出版社）、《会计学》（四川人民出版社）等多部教材，以及这一时期葛老师的一些论文。这是我对会计学和会计理论系统学习的开始。同一时期，我还以助教身份，旁听了多轮葛老师为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开设的会计理论课程。这一过程中，我先后尝试写过多篇论文。对其中个别我比较满意的论文，认真誊写后，交给葛老师，希望他能够帮我看看。当然，作为一个初学者，更多地希望得到来自老师的肯定。

记不清楚我交了几篇论文，但每篇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听到老师的任何评价。我不敢冒昧去问，只好暗自猜测，或许老师太忙，忘了。

大约是在年，当时会计学界都在讨论会计准则，我也在做一个社科基金青年项目，关于会计准则与会计准则国际化的课题。我尝试写了一篇关于会计准则国际化三种含义的文章，并从演进角度对它们加以分析。再一次把这篇自认为还满意的论文誊抄整齐，交给了老师。

当年我住在厦门大学凌云一号楼七楼，全楼只有一部公用电话，在一楼传达室，有个叫老吴的管理员在负责看管。通常，我不会下楼接电话，但那天下午老吴直接喊：刘峰，电话，葛老师打来的。快速下到一楼，气喘吁吁中听到葛老师说，小刘，傍晚有空到我家来一趟。听到这个消息，我高兴不已，赶快上楼换了衣服，直接去老师家。

到了老师家，葛老师拿出改得密密麻麻的稿子，先是问了我对文章的大致想法，也谈了他对文章的修改建议，并把文字改动部分跟我做了解释。我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希望能够得到葛老师的许可，请他也一道署名。葛老师愉快地答应了，说：尽管你现在的文章，总体思路和观点，与我对国际会计准则以及会计准则国际化的观点并不完全一致，但我还是愿意作为这篇论文的共同作者，以示支持。

受到这篇文章的鼓舞，我后来完成了一个关于会计准则制定的研究报告，并在修改完善后出版。葛老师为我作序，他口述，我记录，其中涉及他当年写《必须替借贷记账法恢复名誉》一文的大背景，让我获益良多，自己独立科研的能力、特别是信心，因此大增。我也因此体会到老师对我的耐心与点拨。当我之前的论文老师觉得没有办法修改时，他不是直言告诉我论文不行，回去好好学习，而是“忘了”；等到我有点进步，论文还有修改的基础后，他立即给予肯定。即使观点并不完全一致，他也愿意共同署名，这也是教师对学生的支持。我生性愚笨，加之性格中急的成分较多，没有办法学会葛老师那种耐心与智慧，但我也在尽力模仿。比如，对我所指导的博士生，尽量都带着他们写一篇论文，修改后，共同署名发表，也算是老师对学生的一种支持与认定。

03

宽厚的智者

最近在看一本关于凯恩斯与哈耶克论战的书籍，其中关于凯恩斯和哈耶克，作者都认为他们智商超群，辩论常常咄咄逼人。葛老师给我的，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智者形象。

没有人会否认葛老师是一个智者。他记忆力究竟有多好，我不敢妄言。但当年葛老师在主持读书会时，曾经指定我读EdwardsandBell所著的TheTheoryandMeasurementofBusiness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