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智渊
有一种爱，叫做责任
记忆中的父亲绝对是个严父，用现在的话可以称作为“虎爸”。自小习武、当兵出身的父亲身材魁梧，目光犀利，我从小就对他心存敬畏。
父亲的严厉首先体现在对我们的教育上，他似乎有个原则是有错必惩，且不准求情。
一个雨过天晴的周末，我和小伙伴一起挎着菜篮子去野外捡拾石木耳。就在我们觉得已经是大获丰收的时候，一位村民手提一挂猪肉从山坡下的小路走过。有点疲劳且无聊的我们便恶作剧起来：我和几个小伙伴决定抓起山坡上的石木耳当武器，比赛谁能准确地打中村民手中的猪肉。
我第一个“开枪”并精确地击中了目标。不料那村民当时就提着那斤沾满石木耳和沙土草屑的猪肉到我家“告状”去了。
回家后，父亲阴沉着脸，将我狠狠地揍了一顿。当时觉得父亲太过于苛刻了：我们小孩子不就是无聊想开心一下吗，值得发这么大的火、小题大作吗？
事后，父亲告诉我说，那个村民是因为家里来了贵客才舍得狠下心来临时买回一斤猪肉的，就因为我的恶作剧，使他的猪肉上沾满了带着沙土草屑的石木耳，当天中午根本没法做给贵客吃。
那顿揍，是要让我记得：有时候无聊和恶作剧会让人家造成损失，也会让自己付出代价。
小时候家乡的每户人家都很穷，有时连一天三餐都吃不饱，更别说有美食了，于是，小孩子们都喜欢趁菜地上没人时偷一些人家种的豌豆、红薯之类的饱食一番。
但我从小就没敢养成这样的习惯，因为每当流着口水动起偷食的念头时，眼前便浮现出父亲那严厉的目光，联想起父亲的那一顿揍。
还有一件事是我当时所不能理解的。在我小学快毕业时，村里已经开始分田到户。母亲是在城镇长大后嫁到农村来的，没干过农活。父亲当兵后退伍分配到朝阳磷矿当工人，也难得干过农活。
一次，父亲主动联系村里一位种田的老伯，让我们父子去帮他插秧。可是当收工时，已经累得直不起腰的我却因为父亲拒绝了那位老伯的请吃，而还要回到自己家里吃饭，我心里闷闷不乐。
父亲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对我说：“你是不是觉得帮人家干了农活连吃都赚不到心里不乐意呀？要知道，我们这是在拿人家的田地当实验田学劳动技能呢。即便是吃自己的饭也还是值得的。”
似懂非懂的我就这样随着父亲替那位老伯连干了两天农活。当然，后来，我们父子都很快学会了拔秧苗、插秧、收割稻子，能够在自家的承包田里自食其力了。
父亲的严还体现在对我们的学习要求上。上初中后，表面看起来老实听话的我在学习上不求上进，上课总爱分散注意力，成绩总在班上处于中游水平。
一次晚饭后，父亲把我叫到跟前，写下“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诗句，对我讲解诗句的含义，讲解学习对于体现人生价值的重要性，并要我把这句话作为自己的座右铭，工工整整地抄写下来放置在文具盒内，以便随时警醒自己要努力学习，勿虚度年华。
记忆中的父亲有“严”也有“慈”。小学毕业后我考上了河北中学，第一天去学校报名时的情景虽已过去了30年，却至今仍历历在目，犹如昨天。
那一天，父亲整理好我住校用的生活用品，扁担的一头挑着我的被褥、草席，另一头挑着一只木箱，肩负重担的父亲竟陪着我步行十几里路去学校。湿透了衣服的父亲一路上与我畅谈做人的道理、求学的重要。
至今，每每想起父亲一路上用左右肩膀不停地变换着扁担的位置，一边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着汗，一边与我长谈的情景，心中便充满温暖，又满是心酸。
父亲在我犯错误时常常是严厉的。但是，一次，当我在家门口那条小溪边洗脚时，不小心把装在上衣口袋里刚买的一个月的饭菜票掉落进水中，我惊慌失措，顾不得挽起裤脚便扑进水里去捞那学校食堂用塑料做的饭菜票。
因为刚下过雨，溪水较深，被我跌跌撞撞地踩了几脚后，溪水变得浑浊起来，根本看不到那些饭菜票被水冲到了哪里。
我哭丧着脸回到家里，想到家里生活本就艰难，我却把一个月的饭菜票全丢失了，心里想着严厉的父亲指不定会怎样责罚我。父亲了解情况后，却没有一句责备的话语，只是卷起裤脚，从我洗脚处循水流而下一直寻找至下游多米处，竟把我那些丢失的饭菜票大部分都找了回来。他把饭菜票拿给我，那时的目光却充满慈爱。父亲意味深长地对我说：记住，任何时候犯了过错，唯有想方设法弥补，尽力挽回损失。所有的沮丧、抱怨都是毫无价值的。
父亲是个影迷。那几年，父亲工作的朝阳磷矿经常在球场上放露天电影，于是全家在晚饭后跟着他一起去看露天电影，便成了我儿时的期盼和现在温馨的回忆。
每次看完电影后步行回家的路途中，父亲总会跟大家分享观影心得，借电影中的情节和人物勉励我们人活在世上就须有奋斗目标、有毅力。后来索性将我们兄弟的名字也改了，将我的改为“智渊”，弟弟的改为“志毅”，提醒我们要做有智慧、学识渊博之人，要做有志气、有毅力之人。
父亲是个愿意帮助他人的热心肠。我上初中后，他也常常要求我尽己所能地帮助别人。
暑假的一天，他一回到家就对我说，他刚刚看到邻村的那个五保老人挑着一担稻谷在村里的碾米厂碾谷子了，这个孤寡老人又矮又瘦，挑着那担稻谷看起来很吃力，要我赶紧去帮他把碾好的大米和谷糠担回他的家里……
当那位瘦小的老人连声向我道谢并一定要倒茶给我喝时，我感受到了帮助别人的快乐。于是，那以后，一看见他在挑水或是干其他的重活，我就会立即上前去帮他。
我读初中后，家里的生活条件开始好转，但那时我一直不解的是爱看电影、看电视的父亲为什么不买台电视。后来无意中听见父亲对母亲说，家里现在买电视怕会影响孩子的学习，“还是过几年等他们考上学校再买吧。”然而，当我考上师范一年后，父母亲却在朝阳磷矿那场山体滑坡事故中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兄弟……直到去世，父亲和母亲也没能看上自己买的电视……
“子欲孝而亲不在”，父亲的早逝给我们留下了深深的遗憾。每当想起，心中便会隐隐作痛，就像是有风湿病的人在阴雨天里会作痛难受。多么想在我消极犯错时，有父亲在我面前严厉地呵斥我；在我人生挫折困难时有父亲再提醒我一次；在我前行徘徊时有父亲用慈爱的目光鼓励我……
现在的我终于明白：“严”与“慈”都是父爱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严”也罢，“慈”也罢，都是因为父爱里充盈着满满的责任！
作者简介：黄智渊，上饶市广丰区芦林学校教师，江西省首届语文学科省级骨干教师。爱阅读、写作，信奉“态度决定一切”。教书20多年来，在《上饶教研》《上饶晚报》《上饶日报》《江西教育》《新课程》《新课程教学》等报刊上发表教学论文和散文近20篇。光阴会成员。
文字：黄智渊
